為什么高考作文題目可以預測？

這是少年商學院微信的第419次分享，作者是美國科羅拉多大學物理系研究員、物理學家萬維鋼，擅長輕松有趣的跨界思考，愛談科學和政治。我們已獲得了他的文章授權。

很多中學老師認為高考題目是可以預測的，他們聲稱自己能感覺到出題的趨勢，并且在考前幫著學生押題。我上學的時候總覺得押題是個不靠譜的事，難道出題的人沒有自由意志嗎？事實是，我們都沒有自由意志。

百度最近出了個新東西——“百度預測”，目前提供針對世界杯、城市、景點和高考四大項目的預測。尤其在高考方面，百度通過數(shù)據(jù)分析認為，2014年高考作文題目將會出現(xiàn)在“時間的饋贈”、“生命的多彩”等六個領域之中，并且給出了各領域命中的精確概率。直接告訴你高考作文題是什么當然不可能，但是有了這個范圍，學生們需要準備的話題就從無限多變成有限多了。

百度說這個預測是“基于海量作文范文和搜索數(shù)據(jù)”。各領域下列舉的作文題目關鍵詞，比如“時間的饋贈”中的關鍵詞包括“記憶”、“未來”、“成長”、“忘記”等，都是中學生作文的常用詞。

（上圖為“百度預測”對2014高考作文題目的預測圖）

也就是說，百度用數(shù)據(jù)分析預測出來的高考作文題，都是最常見的作文題，都是俗套。換句話說，用數(shù)據(jù)分析做預測的隱含假設是：未來事件會繼續(xù)落入最近流行的俗套。

出題者如何尊重俗套？

可是出題的人有必要尊重俗套嗎？難道出《讓未來記住今天》或者《守住心靈的那扇門》這種俗不可耐的題目不是可恥的嗎？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研究一個更大的問題：到底什么樣的東西是可預測的，什么樣的東西是不可預測的。

最近幾年美國出了一位預測牛人，Nate Silver。美國人很喜歡體育數(shù)據(jù)，有些棒球雜志上更是連篇累牘，全是各種細致的數(shù)據(jù)。Silver基于統(tǒng)計模型，自己搞了個軟件，通過分析職業(yè)棒球的數(shù)據(jù)，去預測各個球員未來的表現(xiàn)。結果他的預測結果超越了所有最有經驗的球探。

不但如此，他的政治預測成績更令人瞠目結舌。2008年大選，Silver預測各州總統(tǒng)選舉結果，50個州中只有一個錯了，而35個參議員席位人選，Silver則全部猜中。更關鍵的是，他的預測跟政治專家的預測相差極大——事實證明，聽專家的遠遠不如聽數(shù)據(jù)分析的。

（Nate Silver被許多媒體稱為“大數(shù)據(jù)時代的巫師”）

2012年，Silver出了本書——《TheSignal and the Noise》（中譯本為《信號與噪聲》），談預測的學問。Silver在書里說，“你別看我預測水平高，其實那都是容易預測的。比如說棒球，它的運動員具有相當?shù)莫毩⑿?。一個球員的水平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，他對球隊的貢獻非常穩(wěn)定，并不怎么依賴隊友的發(fā)揮和對手的表現(xiàn)，場上的隨機因素也比較少。

相對而言，足球就不是這樣，一個球員水平再高也得依賴隊友、教練和對手，甚至包括裁判，有時候一著不慎滿盤皆輸。

關鍵在于，在棒球這樣簡單的系統(tǒng)里沒有連鎖反應。我們都聽過一個笑話，說拿破侖之所以在滑鐵盧戰(zhàn)敗是因為他穿了緊身褲——緊身褲導致拿破侖得了痔瘡，痔瘡導致他在戰(zhàn)斗的關鍵時刻未能居中指揮……這就是連鎖反應?！?/span>

出題者使命：跟著數(shù)據(jù)走

連鎖反應通常是正反饋的過程，每一環(huán)帶來的破壞都可能比上一環(huán)更大，而且都可能直接激發(fā)下一環(huán)。對預測者來說，更麻煩的是這種反應充滿偶然，大多數(shù)情況下反應不了幾環(huán)就會終止，有時甚至可能導致大麻煩。如果一個系統(tǒng)中包含各種正反饋機制，它就是不好預測的復雜系統(tǒng)，一個個體的小波動就有可能通過連鎖反應層層放大出現(xiàn)蝴蝶效應。

現(xiàn)代金融體制就是一個復雜系統(tǒng)。房地產板塊下跌可能導致人們還不起房貸，房貸還不上會導致銀行受不了，銀行一收緊信貸，其它行業(yè)又受不了，最后可能就是大規(guī)模的金融危機。Silver說，“那些信用評級機構，給甲評個AAA，給乙評個AA+，這些所謂評級都是根據(jù)市場‘正?！闆r下的數(shù)據(jù)分析而來，可一旦發(fā)生連鎖反應，市場就不正常了，那些數(shù)據(jù)就根本沒用！”

那么高考是簡單系統(tǒng)還是復雜系統(tǒng)？當然是簡單系統(tǒng)！高考的任務并不是探索先進文化，而是給大學招生——不是給最好的大學招天才學生，而是給全國所有大學招各種水平的學生，每個考區(qū)只有一套試題，不管你報考的是北京大學中文系還是三峽大學科技學院，你都要面對同樣的作文題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出題者必須讓所有人能有所發(fā)揮。他們不會讓你談對烏克蘭局勢的看法，也不會讓你分析笛卡爾著作，除了學生水平，還必須考慮各地文化氛圍，比如邊遠地區(qū)的孩子可能根本沒看過美劇，因此，出題可以涉及《非誠勿擾》，但絕不可能涉及《24小時》（少年商學院微信注：指美國Fox Film Corporation發(fā)行的一部動作驚悚類電視連續(xù)?。?/span>。我國古代科舉考試出題范圍只限于四書五經，也是這個道理。

不能考太深，不能考太廣，出題者還剩下多少選擇？出題者得把偶然因素降到最低，決不允許任何事故，他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一道標新立異的作文題激發(fā)社會的強烈反響。不指望用高考題促進社會進步，也不打算通過出題讓自己青史留名，出題者的使命是給不確定的世界增加一點確定性。

所以他們必然訴諸俗套。俗套最安全。數(shù)據(jù)分析指向哪里，他們就打向哪里。

大數(shù)據(jù)時代，怎么寫高考作文？

那么面對一道俗套的作文題，考生該怎么寫作文呢？答案是寫俗套的作文。高考不是施展寫作才華的地方，有才華閱卷人也看不出來。不只在中國，美國中學的英文課老師也看不出來真正的好作品。

列納德·蒙洛迪諾是一位非常著名的科普作家，他跟霍金合寫了《時間簡史》和《大設計》。一次，蒙洛迪諾替自己15歲的兒子寫了一篇作文，交上去后只得了A-。震驚之余，他問了另一位作家朋友，那人經常給紐約時報寫文章，給女兒寫作文卻只得了個B。

你知道閱卷老師讀完一份作文并給出評分，總共用時多久嗎？十分鐘？五分鐘？兩分鐘？答案是新手50秒，老手34秒！

在這么短的時間內，沒人會品評你的美句、研究你的新思想，你真寫一篇驚世駭俗的策論出來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閱卷者沒看懂，直接給個低分。

在這個機械化的業(yè)務中，誰也別指望出奇制勝，除非你古文寫得好，那可能另當別論。古文的確一眼就能被看出來，也許老師們會樂于在枯燥的閱卷工作中拿你的文章消遣一下。如果你熱愛寫作可以沒事在網上寫寫，高考作文是個拿點經驗值趕緊走人的項目。

數(shù)據(jù)分析，能讓你寫首汪峰風格的歌

如果百度能掌握到像職業(yè)棒球那樣全面的數(shù)據(jù)，它就不但能預測作文題，還能根據(jù)題目和平時習作成績，預測每個學生的作文得分！

如果你覺得這種作文考試非?？杀?，我要說的就是現(xiàn)實比這個還可悲。在高考中，出題人的追求是“好用”，而受眾則大多是俗人，雙方都沒有什么創(chuàng)新的需求。還有什么項目也是這種局面呢？

比如說娛樂業(yè)。超人、蜘蛛人、蝙蝠俠、鋼鐵俠，好萊塢為什么翻來覆去地總拍這些老掉牙的超級英雄故事？難道不應該推陳出新嗎？就因為這些人物的故事很好用。

這是一項完全成熟的業(yè)務，觀眾知道自己花錢買票能得到什么，好萊塢也知道這么拍一定會獲得穩(wěn)定的回報。觀眾和電影制作者達成默契，誰也不用擔心誰。一個電影的投資規(guī)模越大，它的劇情就越俗套，大制作常常干脆重拍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，因為大投入要求更小的風險。

俗套很好用！所以越流行的東西常常越俗套，這就是為什么真正的文藝青年都以不愛流行文化為榮。汪峰能追上章子怡，夠酷吧？可是有人統(tǒng)計了汪峰在大陸發(fā)行的9張專輯里共117首歌曲的歌詞，發(fā)現(xiàn)其用詞大量重復：“愛”出現(xiàn)54次，“生命”出現(xiàn)50次，“碎”和“路”各37次，“哭”35次，“孤獨”34次……

從他有限的詞匯表里隨便選幾個詞就能組合成一句汪峰風格的歌詞，比如“不再迷惘的生命，被燃碎了千萬次，也依然堅強”，誰說數(shù)據(jù)分析不能創(chuàng)作藝術？

汪峰人稱“浪子”——這個詞的字面涵義似乎就是行為不可預測，但事實證明，汪峰老師除了感情生活經常給人驚喜外，其他方面還是很好預測的。

最后祝中國學子拿下高考！

【少年商學院2014暑期國內夏令營】

2014年8月中下旬，共8天7晚的挑戰(zhàn)項目，對商務中心人群的采訪、赴外資銀行與ATM機生產企業(yè)的實地探坊、創(chuàng)意教室里設計思維風暴和系統(tǒng)課程，一場針對13歲至16歲少年的別開生面的夏令營“ATM大作戰(zhàn)”即將拉開帷幕，向全國招募20名特訓學員，創(chuàng)造力原來可以這樣激發(fā)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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