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抗式家教：一位華人媽媽說這才是猶太教育的精髓

這是少年商學(xué)院（ID：youthmba）第1111次分享，作者吳維寧是臺灣“教育部”前政次秘書，后遠(yuǎn)嫁以色列成為幼教老師，現(xiàn)在是三個可愛女孩的媽媽，我們已獲其授權(quán)。未經(jīng)允許，不得轉(zhuǎn)載。

四個人站在街角，

一個美國人、一個俄國人、一個中國人，還有一個以色列人。

一位記者走向這群人跟他們說：“不好意思…你們對肉類短缺有什么意見？”

美國人說：“什么是短缺？”

俄國人說：“什么是肉類？”

中國人說：“什么是意見？”

以色列人說：“什么是『不好意思』？”

──麥克?李（Mike Leigh），《兩千年》

這段麥克?李在電影中的對話，被《新創(chuàng)企業(yè)之國：以色列經(jīng)濟奇跡的啟示》（START-UP NATION）一書拿來做第一章的開頭。而對于我這篇文章要談的主題“虎刺巴”（chutzpah）——可以簡單理解為“刺頭”，更是一個好的開頭。但我在這里不談以色列的大人，我要來談以色列的小孩。這是個幾年前發(fā)生過的小故事。

我看到了覺得很危險，馬上走過去跟那個大姐姐說：“這里不能玩球喔，空間太小，而且有熱食，球丟到食物或人都很危險！”講完后，對方呆滯地望著我，我才發(fā)現(xiàn)她不懂希伯來文，所以又用英文跟她再說了一次。這次那個大姐姐聽懂了，走到小女生的旁邊，拿著球跟她搖搖頭。頂著一頭披散金卷發(fā)、身影瘦弱的小女生用希伯來文問了一句：“為什么？”大姐姐就指指我，然后跟她搖搖頭。

我不知道臺灣小孩在碰到這個狀況是什么反應(yīng)，但接下來這個小女生的反應(yīng)是非常“以色列小孩”的反應(yīng)：小女生慢慢的走向我，用著她嬌弱的聲音，一臉好奇的問我：“你是誰？憑什么叫我不要在這里玩？”

我聽到后就笑了！我也不知道臺灣的家長和大人聽到這個小女孩的講話方式跟態(tài)度，會有什么反應(yīng)，但我接下來的反應(yīng)是非常“以色列大人”的反應(yīng)：我蹲在她前面，跟她眼對眼的說：“我叫維寧，我住在這里很多年了。”然后指著“熱食區(qū)”跟她說：“你有看到那里有很多食物嗎？它們很燙，如果球不小心飛到鍋子里，熱食會飛濺出來，可能會燙到人，那很危險！”

“另外，你有沒有看到那些桌子？桌子跟你的額頭差不多高，而且桌角尖銳，如果你玩球時不小心撞到了，會很痛，會腫得很大喔！”我接著說。

小女生聽完后點點頭，拿著比她手心再大一點的小球跟我說：“可是我想玩球，外面太陽又很大，媽媽說不能曬太陽，所以我才到室內(nèi)玩！”

我跟她說：“跟大姐姐說可以到樓下的走廊上玩球，那邊有屋檐，但是屬于室外空間，可能還是有些熱，但至少不用曬太陽。”

我們正在說話時，小女生的媽媽已經(jīng)上樓來找她，我又跟她媽媽解釋了一次。這位媽媽也只點了頭，跟我說了聲謝謝，小女生跟我說再見，兩個人就手牽著手走了。

▋大膽質(zhì)疑：深植猶太社會的“虎刺巴”文化

這個小女孩跑到餐廳玩球的理由、面對大人的質(zhì)疑與冒犯，這些態(tài)度在以色列稱之為：虎刺巴。

“虎刺巴”這個字從希伯來文入意第緒文（屬印歐語系中的日耳曼語族，全球大約有300萬人在使用，大部分的使用者是猶太人），再從意第緒文入英文。發(fā)音跟字義都沒有太多改變。這個字在希伯來文的意思指的是“大膽的質(zhì)疑，無論是好的或是壞的”。從壞的方面來看，這種大膽就是“厚顏無恥、無理、挑釁、沒有禮貌”；這種大膽用在好的地方，就會成為“不畏權(quán)威、勇敢面對困難、顛覆既有思考、超越常規(guī)”。這種特質(zhì)是一體之兩面。

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(xué)，東亞系教授張平認(rèn)為“虎刺巴”是種直言犯上的勇氣與膽量，是深植于猶太人文化中的特質(zhì)，任何一個猶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“虎刺巴”，不畏懼權(quán)威或尊貴，直截了當(dāng)。他也認(rèn)為這是以色列教育與社會成功的原因之一。

《新創(chuàng)企業(yè)之國》一書中也提到了眾多以色列人“虎刺巴”個性所帶來的好處與成功，像是英特爾（Intel，世界上最大的半導(dǎo)體公司）以色列海法研究中心不顧總部命令，堅持以巴尼雅的新型芯片取代奔騰芯片，而讓英特爾能持續(xù)占有優(yōu)勢的生存下去。類似這樣的案例，讓以色列成為各國際高科技大廠商搶著設(shè)置研發(fā)中心的國家。

就我來看，猶太人的“虎刺巴”個性與希伯來文有絕對的關(guān)系。語言對于思考與互動方式有著絕對的影響。希伯來文有陰陽性、時間、與單多數(shù)，語義清楚。例如在中文里，如果父母問你跟誰出門，你回答：“跟朋友”。

這樣的回答中沒有透露是跟一個或多個朋友，是跟男性朋友或女性朋友。而在希伯來文中就沒有規(guī)避的空間?！芭笥选币粋€希伯來文字就給了上述所有資料。另外，希伯來文動詞不只跟著三個時態(tài)（過去、現(xiàn)在、未來）變化，也跟著主詞變化，因此常常可以用一個動詞就代表一整句話，非常簡潔、精準(zhǔn)。這樣的語文型式，也讓猶太人之間的溝通更直接而誠實。

當(dāng)然，說話直接誠實也是有好有壞。好處是降低溝通成本，大家不怕沖突，所以所有難聽的話都可以放在臺面上說；壞處是實話常常逆耳，而常被小輩挑戰(zhàn)更是讓人不愉快。張平教授在他的大作里就提到他的教授朋友對于美國與以色列大學(xué)生的比較中提出：美國大學(xué)生把教授當(dāng)做是專家，來聽課是為了從他身上學(xué)點東西；而以色列學(xué)生則是把教授當(dāng)做騙子，來聽課是要問到教授露出馬腳來。

每個社會自然都有“虎刺巴”個性的人，以色列社會的特色不只是擁有這種特質(zhì)的人極多，也在于社會對于這樣的人的寬容度，甚至是鼓勵。

文章一開始的故事，大家都可以看到故事中這個頂著一頭披散金卷發(fā)、身影瘦弱的小女生，雖然不強壯也不野蠻，但也完全不怕大人的權(quán)威。她就著她年紀(jì)對世界的理解做事“太陽太大不能到室外，所以就到室內(nèi)玩”，就算有其他大人阻止她，她還是要問清楚她為什么不能做她想做的事情。

她年紀(jì)很小，但很勇敢，膽子很大，很好奇，對陌生人有一定的信任感，也相信大人會聽她說并且回答她的問題。

所以一定要是大人以及社會的寬容與教育，才會養(yǎng)出這樣“虎刺巴”的孩子。

這樣的孩子長大了，如果成熟與負(fù)責(zé)，就會把這樣的“虎刺巴”變成積極正面，帶動社會向前、創(chuàng)新的積極能量；如果一直長不大，就會變成惡質(zhì)的“虎刺巴”大人，總是設(shè)法從制度的漏洞、人類的善心與謙讓之中汲汲營營自己的小私、小利，無理又惡霸。

而無論如何，“虎刺巴”是猶太十分深層的文化與人生哲學(xué)，要了解以色列教育成功的因素，不能只看制度面或操作方式，更要了解他們面對社會中的“虎刺巴”。這個文化上，人與人的對待方式，造就了這個小國可以以“小蝦米的姿態(tài)搏倒大鯨魚”，造就源源不絕的創(chuàng)新能力。

從今天開始，讓我們告訴并引導(dǎo)孩子，就算父母或老師說了“不可以”，也一定要窮問幾個“為什么”吧。